奔赴一场琵琶盛会 | 乐评

文 | 李欣

7月3日晚，已是盛夏的北京在一场大雨的洗礼后清凉舒爽，日昼听雨声，日落琵琶语，恰逢其时，一场题为“琵琶之夜”的闭幕特别策划音乐会在国家大剧院上演。五十余位琵琶名家携手中央民族乐团，在演出恢复之初，共同欣喜地奔赴这场琵琶盛会，为国家大剧院首届“国乐之春”画上了迟来的句号，也为中国民族管弦乐学会琵琶专业委员会成立20周年献上了丰收的果实。盛事并举，群贤汇至，几代琵琶人同台，十几首琵琶曲目上演，阵容实属仅见，能在雨后夏夜观看，确是一大美事。

演出分为上下半场，上半场多以重奏和齐奏作品为主，短小精致，重在呈现琵琶音色与技法，展示创作者个性化的表达，突出形式美；下半场以琵琶与民族管弦乐队的协奏作品为主，篇幅较宏大，情感表达更直接有力，部分作品担负起“重大”题材的表述功能，琵琶被赋予更恢弘、庄重的表现空间。从听觉体验看，音乐会的上下半场似乎显得“泾渭分明”，但整台音乐会的内在主线并未因音响差异而被割裂。这源于演出曲目的重要共性，即本着对传统文化“真、善、美”价值的再采掘、再开发，通过古今、中外的对话与沟通，扩大音乐时空跨度，进而尝试创造出更好、更新的“传统”。

开篇的《梦入江南》由作曲家王丹红为八把琵琶而作，以江苏民歌《无锡景》旋律为素材，溯源琵琶最本真的音色与韵味。李晖等8位灵动温婉的演奏家，配合水波般律动，素手信弹，摇曳生姿。接着上演的《惜惜盐》，是作曲家刘青根据唐代《五弦琵琶谱》乐的解译，为“杨靖琵琶室内乐团”创作改编成的琵琶六重奏作品。该曲用6种不同形制的琵琶展现各异音色、捕捉唐风古韵，较具新意与趣味。

《柳青娘》的演绎体现了最原汁原味的传承，由琵琶大师刘德海的6位高足演奏，其中李佳领奏。表演典雅端庄、轻盈舒适，听赏时如在凝神关照一幅山水画，在沉静状态中品味最细微的神韵。作曲家孙晶创作的琵琶重奏《夏》，由樊薇等4位演奏家演奏，相互交错、相得益彰，“哗啦啦”的音色如珠玉落盘、雨滴落地，其清凉意境与当日天气最为契合。

由琵琶演奏家赵聪改编并演奏的《绽放》，更是舞台上一道鲜明的色彩。乐曲中西合璧，既有地方山歌与西方爵士乐元素的运用，又有琵琶、弦乐四重奏与钢琴之间音色的衬托与融合，画面唯美，抒情而不乏诙谐幽默。在观众的欢呼声中，赵聪现场加演“彩蛋”，为观众献上琵琶、钢琴与弦乐四重奏版《梁山伯与祝英台》，经典作品的跨界演绎再次拨动了观众的心弦。

琵琶作品中，《十面埋伏》可能是最为人熟知的一首。这次演出的版本由琵琶演奏家章红艳编配并领奏、19位琵琶演奏家协奏。此起彼伏的声部设计、独奏与齐奏的平衡配合以及表演者间的相互默契，使之成为当晚改编作品中的一大亮点。最后的收音干脆有力，正应了诗中所说“曲终收拨当心画，四弦一声如裂帛”的意境。在现场的热烈气氛中，上半场终曲《天山之春》由王超慧、奉朝红等35位琵琶演奏家“齐刷刷”地奏响，仿佛描绘出维吾尔族人民打起手鼓、载歌载舞的热闹景象，将音乐会推向高潮。

下半场音乐会接续上半场的欢乐氛围，由琵琶演奏家吴玉霞与其他6位琵琶演奏家携手乐队献上《乐之舞》。该乐曲原为一把琵琶与乐队，如今增为7把，乐曲具有齐奏与协奏的双重性质，演奏难度增加，音响效果上倾向于融合性的合奏，更显欢腾热烈。《云想花想》由琵琶演奏家陈音演奏，以男性演奏家的视角演绎女性主题的音乐作品，别有一番韵味。乐曲深切唯美、刚柔并济，高潮处用一把琵琶与整个乐队抗衡，激烈的冲突展现出深重的历史感与命运感。

琵琶演奏家杨靖带来的《天鹅》，由作曲家杨青于2021年编配，作品在原曲旋律与立意基础上，借助乐队做细致的烘托与穿插点缀，同时通过恢弘的音响、高潮的酝酿营造延展出一种豁达壮阔、超然的人生境界。音乐会最后一首曲目——琵琶协奏曲《春秋》，当之为本场音乐会的扛鼎之作。作品由作曲家唐建平创作于1994年，篇章宏大、寓意深刻，表达对博大深厚的中华传统文化的追溯、崇拜和赞颂。作品由琵琶演奏家张强演绎，他用极具穿透力的音响、清润通透的音色、自如收放的强弱变化，将历史长卷充分展开，娓娓道来。

在将近两个半小时的演出中，久未在剧场看演出的观众，用他们的期待与热情凝结成一种温度，缓缓释放成掌声与欢呼，传递给每位演奏家。同一场域下，他们互动激发、双向奔赴，共同完成了这场琵琶盛会。演出的回馈再次反映了琵琶艺术多年来的发展一直坚守艺术本源、沿袭文化脉络，并根据时代发展和审美需求延展创作思路；同时在不断完善琵琶艺术人才梯队建设过程中，齐心合力为琵琶艺术的发展做实事，为中国传统音乐的传承与创新贡献力量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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