古代志怪：鬼报仇故事五则

李卓
李卓是福建人，乾隆年间赴京考试，路过征仪时有人搭船，李卓欣然同意。客人自称名叫王景，河南洛阳人，也是去京城考试，资费不足无法雇船。
二人同船而行，互相指点文章，谈古论今非常投机。吃饭的时候王景只是嗅一嗅，并不下咽，李卓有些惊疑。王景解释：“小弟染了膈病，吃不下饭，不要见怪。”

到了北京郊外，王景跪地说：“有一事相求，我其实是鬼，名字和住址都是真实的，生前选拔贡生的时候，因为督学受贿而落选，因此抑郁而亡。我来京城是找督学报仇，进城的时候需要您小声呼喊我的名字，不然就会被门神阻挡。”（贡生是优等秀才，可以推荐进国子监读书。）
李卓问督学的名字，原来是自己以前的老师，于是踌躇回绝。王景说：“您如果不答应，我就降祸于你。”李卓无奈，带他进了城，入城后王景消失不见。
李卓安排好住处，就去拜访那位督学。督学府的女眷都在哭泣，督学对他说：“老夫只有一子，十九岁，聪明伶俐，昨夜忽然得了疯病，与别人还算相善，持刀专门要杀老夫。”李卓知道公子被王景附身了，说道：“待学生看看。”
话音刚落，公子在内室笑道：“老兄到了，谢谢你，但是不要干预我的事。”李某直接走进去，和公子手拉手说话，说了好久。督学全家都很奇怪，等李卓走出来时，立刻围上来询问。李卓说了前因后果，督学的家人求他劝解。李卓郑重对公子说：“老弟被罢黜忧愤而死，毕竟不是被我老师杀死，你如果杀了他的儿子，就不符合圣人以直报怨的教导。再者说，我一路关照，你也得看三分薄面吧？”
（以直报怨是孔子说过的话，意思是以公正的态度对待有冤仇的人。孔子认为以德报怨和以怨报怨都不恰当。）
附在公子身上的鬼语塞，沉默一会儿又说：“你说得有道理，但是他受贿三千两白银，不能这么便宜他。”然后让督学家人把值钱的东西搬来。他打碎一只玉瓶，烧毁几件貂裘，这才大笑道：“好了，终于解气了，就饶了老奴吧。”说完对李卓拱拱手，督学公子一下清醒过来。
当年，李卓中举，外派做县令的时候经过德州，看到一个前呼后拥的官人迎面而来。走近后却是王景。王景下马与李卓热情共语，说道：“天帝因为我以直报怨的缘故，授任德州城隍。德州城隍庙被妖物占据已经多年。我到任必有一番大战，今夜听到刀兵声不要观看。邪不胜正，妖物必会败走。恳请兄台再帮我一次，做一块石碑，把我战妖物当城隍的事刻录下来。”
当夜，城隍庙一带果然传出喊杀声，兵器碰撞声。第二天，李卓去城隍庙上香，负责管理的道士已经恭候在门口。道士说：“昨夜神给贫道托梦，让我迎接大人。”李卓写了碑文找人制作，现在（乾隆年间）那块碑还在德州东门外。《子不语》
骡子报仇
离我家（原作者）十多里有个叫李东明的人，家里很富。他有个庶出的弟弟已经分家，贫而无赖。因为分家时不公，庶弟多次在外中伤李东明，扬言报复。某次，庶弟因为其它的事进了监狱，李东明贿赂狱卒毒死了他。
有一天，李东明早起，看到庶弟踉跄到来，进了马棚。他大惊下进去查看，却是母马生了一头骡子。东明知道这是庶弟的魂魄托生，心存戒意。但是小骡子却对他很亲热，每次看到他都跑过来依偎在身边。东明还是不放心，骡子稍稍长大就卖到邻村。

几年后，骡子偷跑回来，已经长得高大健壮，东明一时没认出来。骡子低首俯耳靠近他身边，东明伸出手去摩擦它的脑门。忽然，骡子又咬又踢，把李东明逼到墙角，众人相救，东明还是受了重伤，不到天黑就死去了。《诺皋广志》
托生报仇
庐陵城西有个姓张的屠户，经常天不亮就去五里庙买猪。某天他看到富户赵家的看门人匆匆而行。张屠很奇怪，就悄悄尾随。看门人用尖刀把一个早起的人杀死。似乎与那人有过节，早有预谋。
屠户大惊，赶快躲远，他看到附近有户人家亮着灯，不由暗想：亮灯的人家恐怕要受牵连。
果然，死尸次日被发现，官府调查时有人举报，附近某某家天不亮时曾亮着灯。某人被抓到衙门屈打成招，判了斩刑。行刑后张屠户梦到了那个人，他对张屠说：“此事只有你能证明，却不出面揭发，我要托生在你家报仇。”
第二年，张屠妻子生了一个儿子，从小就很聪明，而且勤劳，十二岁就帮父亲卖肉。某天赵家的看门人来买肉，因为很小的事起了纷争，张屠儿子一刀刺去，看门人倒地毙命。
张屠儿子到衙门自首，判抵命，正巧新皇帝继位大赦天下，张屠子得以免死。但回到家后，不久就病死了。
张屠户很悲伤，夜里梦到儿子对他说：“我生在你家是为了报仇，现在心愿已了，父亲不要想念我。”《湖海新闻夷坚续志》
同类型的故事聊斋志异中也有两个，一个讲某人很富，某夜梦到一个人对他说：“你欠我四十千钱，到还的时候了！”说完转身向内室走去。某人醒来，丫环来报，夫人生了一个男孩儿。某人知道孩子是来讨债的，就把四十千钱单独放在一个屋子里，抚养儿子的费用都从这里出。

孩子长到四岁，那笔钱仅剩七百文了。刚巧乳母抱着孩子在身边玩耍，某人就叫着孩子的名说：“欠你的四十千快花完了。”孩子闻听，忽然变了脸色，一下倒地没了气息。置办棺材等下葬的东西，正好把那七百文花掉。
过去有个老者没有孩子，他去高僧那询问，高僧说：“你不欠人，人不欠你，所以没有孩子。”原作者总结说：“生了好孩子，就是来报恩的；生了败家的孩子，就是来讨债的。”
又讲胶州柳某四十岁得子，非常溺爱。孩子长到十七八岁，奢侈铺张，花尽了家里的财产，然后病倒了。柳氏子病中要吃骡子肉，柳某家仅剩一头骡子，无奈杀掉，而儿子只吃了一口就死了。
几年后，同乡去泰山上香，在半山腰客店看到了柳氏子。大家都有些害怕，打过招呼后试探着说：“你父亲很想你。”柳氏子似乎不解，问道：“谁？”大家说了柳某的名字。柳氏子神色一变，过了一会儿说道：“替我捎个信吧，如果他想念，就四月初七在来这里找我。”说完离去。
柳某得知后大哭，四月初七那天，他早早来到客店。店主得知缘故后说：“我看您家公子神情冷漠愤怒，不像有善意。最好别见。”柳某不肯。店主又说：“人变成鬼就难以揣度，你先藏起来，看看情况再决定见或不见。”
柳某藏到柜子里，柳氏子到来的时候直呼其名：“柳某某来了吗？”店主说没来，柳氏子大骂：“老畜竟然没来。”店主问道：“为什么骂自己的父亲？”柳氏子咬牙切齿说：“他不是我的父亲，前世我们一起做生意，他赖了我的血汗钱不还，我恨不得吃他的肉，今天便宜了他。”说完气忿忿地走了。
柳某在柜子中汗流浃背，大气不敢出。直到主人呼唤，他才出来，很狼狈地回家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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