聊斋故事：雉儿精

文慕容梓君
雍正年间，山西蒲东有一个叫杜阳的年轻人，才二十岁。长得英俊潇洒，心地善良，因家境贫寒，十几岁就跟着舅舅在兴安州做生意。
后来舅舅年龄大了，也不想在外面奔波，便在家守着店铺，让杜阳出去置办货物。渐渐地，杜阳就经常往返于陕西和山西两省之间，一年能跑好几趟，时间长了，他就比较熟悉了这里的山山水水。

这天，杜阳和仆人出门置办货物，他们从褒斜道出发，进入栈道。这条路崎岖难行，他便嘱咐仆人要小心行走，话音刚落，突然从山林中窜出一只斑毛老虎，仆人吓得扭头就跑，但他那是老虎的对手，那老虎立刻追上去并把他给叼走了。
杜阳被吓得脸色煞白，但还是鼓起勇气捡起一树枝就追打那老虎，而那老虎叼着仆人越过了山崖，而杜阳却掉进了那万丈深渊。当他睁开眼睛却发现自己落在了厚厚的树叶上，动动四肢也没有受伤。抬头向上看去，周围的高山都是耸入云端，他攀着树枝想爬出去，但最后快把自己都折腾疯了，还是在原地转悠。
就这样折腾到天黑，他也是筋疲力尽，无奈，便躺在一山洞旁边休息，但又不敢睡，害怕被老虎袭击。正当他口渴难忍的时候，忽然从树林里面透出微弱的灯光，心想，这悬崖下会居住人吗？有灯光必定有人呀，他便看到了希望，踉踉跄跄地向着那灯光奔去。
走了大约有一个时辰的功夫，发现灯光是从一大宅院落发出来的，宅院非常高大而有气派，像是大户人家，门楼前有两只威风凛凛的石狮子，而且还听见从院落传来了马叫声，于是他是便上前敲门。
片刻，有一个老翁给他开了门，老翁一看见他像见了鬼似的，愣在那吓得半天说不出话来，随后便镇定了一下问他：你怎么会来到这里？杜阳就把自己的遭遇讲给他听，老翁便恍然大悟地说道：你是杜阳对吗？杜阳惊讶地说：是呀，你听说过我的名字吗？
老翁笑呵呵地说道：经常听见我家主人念叨你，他也是盼望见到你啊，真是老天保佑，我们终于等到这一天了。说着，就让杜阳先坐在门楼里面的石凳子上稍微休息一会，说他先进去禀报主人。
没有多长时间，老翁就带着一个小书僮走了过来，这书僮看上去有十一二岁的样子，手里面还提着一盏红纱灯笼，看那灯笼的造型很是奇怪，说不上是圆的还是方的，反正杜阳是没有见过这样式的灯笼。

小书僮看见杜阳赶紧催促他说：主人正等着公子呢，请赶快跟我走吧。杜阳便辞别老翁跟书僮前往，进入第二道门后，这院落更大更宽敞。只见这院落鲜花盛开，亭台楼阁，看这气势像是王侯的府邸。
紧接着又穿过了两个这般大的院落，院落的仆人穿梭忙碌着，也有很多漂亮的女子，这些女子穿的衣服都是五颜六色的绸缎做成的，看见杜阳后都非常吃惊，随后又对他指指点点地地说笑起来，好像杜阳是鬼似的。
随着书僮来到厅堂，只见一个四十岁的中年男子，他正在厅堂来回走着，他竟然也穿着一件五彩的缎衣，长长的胡子红红的脸膛，从他的穿衣打扮也分不清楚他是哪朝代的人。看见杜阳进来，立即给他作揖行礼，杜阳吓得也赶紧给他回了礼，心里非常纳闷，为何他对自己如此客气呢？
书僮退下后，那人便拉着杜阳坐下后问：你就是杜阳吧？今年应该有二十岁了，而且还没有成亲。杜阳惊讶地问：我和你好像是第一次见面，为何这么了解我呢？
那人却神秘地说道：有些事情在冥冥之中早就安排好了，你不用问其原因，将来就会慢慢地明白的。我有一个十七八岁的女儿，她和你有缘，让她做你的妻子吧，希望你不要推辞。杜阳心想，正好愁着没钱娶媳妇呢，没想到因祸得福，而且这家还是大户人家，不愿意才是傻瓜呢，于是他便高兴地答应了下来。
那人见他答应了婚事，便赶紧自我介绍说：我姓陈，大家都叫我陈员外，既然你答应了婚事，择日不如撞日，我看今天就是一大好的日子。老天竟然在夜晚把女婿送到家中，现在我就给你们举行婚礼，说着，就通知人去找傧相。
一会的功夫，院落便热闹了起来，张灯结彩，傧相也很快来到院落，很多的仆人在院落穿梭忙碌着，之后便是笙箫齐奏，几个丫鬟簇拥着一位女子走了出来。只见她穿着红色的绣衣，而且色彩斑斓，长得是亭亭玉立，她每走一步，身上的玉佩便发出叮咚的声音。杜阳发现一奇怪的现象，不管是来宾还是客人，还有这里的仆人都穿着鲜艳的衣服，看上去很是奇怪。
两位新人拜过天地后，便被大家簇拥着进入洞房，洞房里面铺着红色的地毯，浓郁的香气令人陶醉。杜阳这才看清新娘子的长相，只见她眼神明澈，一双纤手皓肤如玉，一张瓜子脸，容貌甚美，像天仙似的。

杜阳高兴地问女子：娘子，我们已经是夫妻了，我还不知道如何称呼你呢，叫你陈氏吗？新娘羞涩地说道：我是陈家最小的女儿，父母亲唤我雉儿，郎君也这样叫我吧。
两人成婚之后，也非常恩爱，没几天的功夫，杜阳就从雉儿嘴里打听到，原来这陈家是一大户人家，祖先为了避世，几百年前迁移到这山清水秀的大山之中，陈家便在这里也扎下了根。
陈家亲戚陆续又先后再次来家拜访并祝福新人，杜阳发现有一个叫封生的年轻人，他几乎每天都过来嘻闹，行为放荡不自重，杜阳有点讨厌他。
雉儿发现丈夫对那封生不冷不热的态度时，她非常担心，她告诫丈夫说道：我父亲养育了我们姐妹十几个，父亲因没有儿子，就把你这入赘女婿当儿子对待，你生性仁义厚道。但你不了解这里的人，你讨厌的封生是我表兄，千万不要得罪他，尽量少跟他来往，表兄生性暴戾，一般人都不会招惹他的。
杜阳便答应了下来，但他实在对那封生没有什么好感，也是尽量不与他交往。就在他们成亲一个月后，封生又来找杜阳饮酒，杜阳想着妻子有交待，他也是尽量和那封生说话客气一些。
当时正直夏季，天气非常炎热，饮了一会酒，封生便有了醉意。于是他便把上衣全部给脱了下来，光着膀子很是不雅观，而且他的言行举止都放荡起来。
而雉儿和姐姐都在院落乘凉说笑，杜阳就忍不住说封生道：这是我和你表妹的厅堂，而且她的姐妹都在这里来回走动，你是她们的表兄，你怎么可以光着膀子呢？而且还在这里大声地说着粗话。
封生一天便火冒三丈，于是他便瞪着眼睛，拍着桌子大声嚷道：你以为你是谁呀，别给你脸不要脸，你的小命揣在我的手里面，我立刻就会要了你的小命，不是看在舅舅的面子上，你早就是我下酒菜了。

杜阳被羞辱，他被气得也失去了理智，竟然拿起酒杯泼了那封生一脸的酒，封表兄可真被惹火了，他立刻抓住杜阳并把他举到了头顶，咆哮着，他的声音好像老虎的吼叫，大家都过来乞求封生把杜阳赶紧给放下来，封生看雉儿过了，他便狠狠把杜阳摔在地上。
杜阳被摔得差点昏死过去，但那封生还不依不饶，那样子好像要把杜阳给吃了似的。陈员外这时也过来了，他看了外甥一眼，并深深地叹了口气说：封儿，先回去吧，你喝醉了。封生这才气呼呼地走了，好像他受了多大委屈似的。
杜阳觉得自己没有错，他便爬起来追到门口对封生喊道：是你自己不检点，还要教训别人，真是没有天理了，你不感到脸红吗？从今后我们两一刀两断。
杜阳回到院落，却发现陈家人脸色都变得灰暗，好像他惹了祸端。陈员外把女儿和女婿叫到厅堂说道：我本想让女婿永远地住这，这里是世外桃源呀，今天如果没有惹下这祸端，我便可以再助你百岁的寿限，你会活得像神仙一般，但你现在得罪了我那外甥，大祸要降临，雉儿，赶紧把你丈夫送走了吧，迟了恐怕性命难保。
杜阳听了即伤心又难过，他给岳父跪下请求说：父亲，请您不要赶我走，是那封生太轻浮了，我并没有过错，我们为什么要害怕他呢？如果他再敢过来耍酒疯，我们就一起来教训他，他是欺负陈家没有儿子。
陈员外听了便苦笑了一下说道：贤婿呀，你不了解这里的情况，封家在这山中也是一霸，一般人家没有人敢与封家对抗的，封生虽然不敢伤害我，但对你来说可不是他的对手，你是斗不过他的，我也保不了你。只怪你和雉儿的缘分太浅了，赶紧逃命去吧，缘分已尽，不可强留，这也是上天的安排。

雉儿便和丈夫相拥哭泣着，两人依依不舍，杜阳被几个仆人强行给拖了出去，雉儿呼天抢地拉着丈夫的手不放，正当杜阳想让妻子跟他一起回去时候，突然觉得自己两脚离地并浮在了空中，他竟然渐渐地升到了半空之中。
杜阳吓得闭着眼睛大叫了起来，好像是在腾云驾雾似的，忽然之间，感觉妻子手放开了他，他睁开眼睛一看，妻子变成了一只雉鸡并哀怨地鸣叫了几声便没有了踪影。一看自己又置身在栈道上。
杜阳此时非常迷茫，像是做了一个长长的梦似的，忽然看见栈道旁边有座荒废的祠堂，他走到前面察看，只见门上写到：陈宝祠。他看着天已经黑了下来，就躺在这祠堂睡一晚。
第二天一大早，他正想离去，忽然发现祠中供奉的神像很像他的岳父陈员外，于是他便恍然大悟，流着泪跪下叩拜，然后才依依不舍地离去。
回到兴安时，他落魄得像一叫花子似的，舅舅看他那狼狈样子问他是怎么回事，他就把这几个月的经历告诉了舅舅。舅舅听了沉思了半天才说道：你说的这封生应该是叼走仆人的老虎，因为根据古书记载，相传老虎姓封。
舅舅叹了口气说道：还记得在你十五岁时候，我带着你从家乡经过凤县南边，当时仆人在路上抓了一只雉鸡，仆人到厨房生火烧水去了，你因可怜那只雉鸡就把它给放了，当时仆人还埋怨你不懂事。所以陈员外才说你和他的女儿有缘，只是缘分太浅了。
从这以后，杜阳和舅舅的生意越做越大，几年后就挣下了百万两银两。舅舅完全放了手，把店铺的生意全部交给了外甥打理，杜阳还购置了房屋，过上了富裕的生活。

这年，杜阳又路过他曾经掉下深渊的地方，心中十分想念妻子雉儿，他不禁泪流满面，再看那祠堂破旧不堪，于是就捐资重新翻新了陈宝祠，给那死去的仆人招魂，并在祠堂里祭祀他。
故事素材《夜谭随录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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